理论研究

成人教育教师专业成长路径探析

-----以诺尔斯的专业成长为例

雷 丹 简吉梅

华南师范大学

【摘 要】研究成人教育教师专业化离不开对成人教师个体专业成长方式的探寻。本文以历史个案研究方法，对美国成人教育家诺尔斯如何以品德铸就、专业践行、学术研究及终身学习路径，成就为一位成人教育专业领军人物的成长过程进行解析，试图为所有致力于成人教育专业发展的教师们指路引航。

【关键词】成人教育教师；诺尔斯；专业成长路径；

成人教育教师专业化是与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成人教育专业化发展以及成人教师个体专业发展水平息息相关的。在成人教育理论界齐声共促成人教育专业化发展的同时，对成人教师个体专业成长的关注，也成为教师专业化发展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视角。相对于传统教师群体而言，尽管成人教育教师专兼职队伍构成较为复杂，专业化标准颇难界定，但对专职的成人教师专业素养的要求却毋庸置疑。如何成就更多的有较高成人教育专业素养的成人教育工作者，探寻成人教师个体专业成长的路向与规律，对于推进成人教育教师群体专业化发展进程的研究价值昭然。本文拟采用历史个案研究的方法，以美国成人教育大师马尔科姆·诺尔斯（Malcolm S.Knowles）的专业成长为例，在分享诺尔斯成人教育专业成长的人生旅程之时，解析优秀的成人教育教师专业发展的成功要素及其成长路径。

作为西方第一位试图建构完整成人教育理论的教育家，诺尔斯享有“成人教育之父”的胜誉^[1]。探寻诺尔斯的早期成长经历、职业生涯起步，到他走进国际成人教育专业组织、潜心钻研成人教育学理论，直至退休后广泛参与成人教育专业实践的人生轨迹，十分清晰地展现出他成为一名成人教育家的专业成长之路。

一、厚德品质奠定专业成长的基石

品德是做人一生的基础，对于优秀的成人教育教师而言，面对成人学习者散发而出的热情、尊重、勤奋、好学、平等、包容、开放等个人品德魅力，是其专业成长过程中终身受用的法宝。而这种厚德品质的形成更多是与个体从小所受的家庭、学校教育环境，以及重要的人物或事件的影响紧密相联。诺尔斯的成功也不例外。正如他本人所言：“回顾我的职业生涯，它看起来像走一条直线那样顺利。我能够成为一名成人教育家，得益于许多重要的人物和重要的事件。”^[2]

1． 父慈母爱让诺尔斯传承了天然淳厚的品质

诺尔斯于1913年出生在一个兽医之家，从四岁时就跟随当兽医的父亲到农牧场为动物治病。在与父亲的交流中，他获得了尊重并开始了积极的自我意识构建。父亲的言传身教使他学到许多优秀的品质：仁慈、诚实、热心、慷慨、廉洁和公平。同时，他开始学会提出问题，进行批判思考，及向他人学习。而母亲的情感熏陶与榜样示范则对诺尔斯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使他成为一位富有爱心、灵敏、谨慎的人。尤其是母亲不断的鼓励增强了他的自信心和自我意识。^[3]

2． 教师激励让诺尔斯形成积极的自我构建意识

在诺尔斯接受基础教育阶段，教师们对他始终如一的激励与赏识，进一步激发了诺尔斯积极向上的潜能，并强化了他构建优秀自我的意识。在教师们为他创设的众多机会中，他体验到了成功的喜悦。如小学四年级算术老师特利（Utley）小姐的热情激励，使诺尔斯开始认识到自己是个优秀的学生；在弗罗里达州凯尔西市一所小学校长萨金特（Sargeant）先生的帮助下，诺尔斯跳过六年级直接升入七年级，这给予他极大的成功体验；在中学童子军团担任队长的经历，让诺尔斯开始获得实践的知识与能力，并在普西（Reverend Pusey）老师的教导下开始懂得志向与抱负的意义；高中老师安德森（Anderson）小姐生动有趣的教学和鼓励，使诺尔斯开始对写作感兴趣并表露出一定的写作才华。^[4]正是在众多老师的激励下，诺尔斯铸就了优秀的品质并在高中毕业后顺利被哈佛大学录取，为他后来的专业学习打下了厚实的基础。

3． 哈佛学习让诺尔斯获得“人品”胜于“作品”的理解

在丰富多彩的哈佛大学学习期间，诺尔斯更加注重全面发展。哲学、文学、历史、政

治学、伦理学和国际法等课程学习，拓宽了诺尔斯的专业视野，并让他学会了批判性思考。同时，热心参与多种课外活动项目的经历锻炼了诺尔斯的组织领导能力，使他能在校外自愿活动——青少年培训俱乐部的顾问工作中深得上级信任，帮助许多青年赢得奖项、完成学业，成功的工作体验进一步增强了他的自信。而发生在大学期间的一次真实经历，对诺尔斯人生影响甚深^[5]：国际教育机构给哈佛学生奖学金赴瑞士日内瓦总部学习1个名额，哈佛规定了参与评选的条件，一是以“民族联盟的挑战和承诺”为题作一篇论文，二是接受评选委员会主席爱德华（Edward）先生的面试。大学三年级的诺尔斯在上交论文后获得了面试的机会，而在整个面试过程中，爱德华先生关注更多的是理想、价值观与志向等个人品质，而非论文的质量。这次面试的经历，与爱德华先生的交流以及最终被推荐的结果，使诺尔斯自此后一生都有了视“人品”高于“作品”的价值取向。

正是因为良好的家庭环境、优秀的学校教育，以及个体的主观努力，诺尔斯逐步形成了优秀的个性品质：仁慈、热情、刻苦勤奋、有责任心、善于反思、乐于助人、积极进取、富有理想。而父母的影响、老师的激励，以及个人成功的体验，已使诺尔斯形成了积极的自我发展意识。对于优秀的成人教育教师而言，专业精神是决定教育成效的关键，也是其他相关专业特征形成与发展的动力和统帅。它所包括教师的自我价值实现，自我意识觉醒，虔诚敬业的责任心与使命感，专一务实与潜心研究的态度，自我学习、自我反思和自我追求专业发展的自律性等丰富内涵，都离不开教师持续终身对优秀个性品质的铸就。

二、成教实践炼就基本的专业知能

诺尔斯在学校参与丰富实践活动的经历，使他于1935年大学毕业后顺利地进入美国麻州的国家青年管理部（the National Youth Administration，后文称NYA），担任训练计划部门的主管，为失业青年组织课程培训。在当时美国成人教育发展起步时期，他与很多成人教育工作者一样，既缺乏工作指导，也无专业认定。幸运的是，他所在工作部门的上司就是鼎鼎有名的林德曼（Lindeman），林德曼因此成为诺尔斯从事成人教育工作的引路人。在成人教育工作实践中学习，炼就了诺尔斯最基本的专业知识与能力。

1．迅速构建成人教育专业知识基础

20世纪30年代美国成人教育专业化程度并不高，在诺尔斯最初担任成人培训者时期，也并不具备成人教育专业的知识体系。而面对培训工作实践，如何有效实施成人教育等问题促使诺尔斯必须向他人学习。在他为工作需要而迅速组建的一个咨询委员会成员中，一位叫希维特（Dorothy Hewit）的女士送给他一本与马瑟（Kirtley Mather）合著的书《成人教育：民主的动力》（Adult Education:A Dynamic for Democracy），讲述了她们如何实施成人教育，及时为诺尔斯提供了实践工作指南。同时，诺尔斯虚心请教林德曼，互相探讨成人教育的意义，成人学习目标的广泛性，成人学习者的特性及其有效学习方式。林氏名著《成人教育的意义》更成为诺尔斯成人教育思想的源泉，并带给他许多灵感。1940年，当诺尔斯被任命为波士顿市亨廷顿路青年会（Huntington Avenue YMCA）的成人教育部主任后，开始大量阅读成人教育文献^[6]，如布莱森（Lyman Bryson）的《成人教育》、亚当（James Trudlow Adams）的《美国文化未开垦之角》、比尔斯（Ralph Beals）和布朗蒂（Leon Brody）合作的《成人教育文学》，卡特莱特（Morse Cartwright）的《成人教育之十年》、艾利（Mary Ely）的《发展中的成人教育》以及桑代克（Edward Thorndike）的《成人的学习》^[7]。这些不同视野下的成人教育思想为诺尔斯的专业成长提供了较好的专业知识基础。

2．学会诊断成人学习者需求，注重实践反思

作为成人教育培训部门的主管，诺尔斯善于从成人学习者的学习需要出发，设计组织课程培训。在林德曼亲切而细致的指导下，诺尔斯建立了成人学习需求评估体系，围绕生活和工作组织课程，聘请经验丰富的实践者帮助设计培训项目，由此获得较好的培训效果。在成人教育实践工作中，诺尔斯逐渐注意到成人学习的特殊性，开始反思传统学校教育教师的教学方法对成人学习者的不适应，导致许多成人中途退学，一些课程不得不停办等现象。在1941年春季学期发生的一次聘请天文学课程专业教师的事件中^[8]，诺尔斯受到了如何为成人学习者选择专业教师问题的深刻启发。事件的结果使诺尔斯再次明确：为成人学习者选择好的老师取决于教师是否了解成人学习者的需求，以及能否从问题出发来组织有效的课程学习，而不是取决于教师的学历有多深。无论教师来自大学或者专业实践领域，只要善于从成人学习者的兴趣、问题、困难入手，就能顺利开展新的项目和课程。在组织设计大量的成人教育培训项目中，诺尔斯对成人学习者的需求诊断能力，以及在实践中不断反思学习的能力，成为他专业成长中重要的能力特质。

三、学术研究促进严谨的专业训练

如果说成人教育实践活动为诺尔斯的专业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那么系统扎实的专业学位训练与成人教育教授经历，则尤如双翼让他在成人教育专业学术界高飞翱翔。

1．专业学位教育拓宽了诺尔斯的学习视野

学历教育是提升专业化水平的重要途径。1946年，33岁的诺尔斯满怀对成人教育理论研究的渴求，进入芝加哥大学成人教育学专业开始了他的研究生学业。在三年期间，导师霍尔（Cyril O.Houle）对学术深厚的责任感、严谨的学术规范、对学生鼓励的态度，以及在传统大学环境中实践成人教育理论的努力等都让诺尔斯深受鼓舞^[9]；芝加哥大学的卡尔·罗杰斯（Carl Rogers）教授对诺尔斯也是影响至深。诺尔斯参加了卡尔·罗杰斯的科研助手谢德林（Arthur Sheldlin）的课程学习，谢德林拒绝作教学内容的计划者和知识学习的传递者，而定位于教学过程的设计者和管理者，他让学生参与制定教学计划，将学生与学习资源联系起来，鼓励学生发挥创造性。这种师生交往的特殊学习体验令诺尔斯兴奋不已，并引发了他对罗杰斯的好奇心，他开始查阅所有与罗杰斯有关的书和期刊，获得了许多新思想、新方法，开放的学习研究方式使诺尔斯开始考虑教师作为学习者的帮助者之角色价值^[10]，进一步引发他对成人学习的思考。这些成为诺尔斯形成自我导向学习理论的来源之一。在1949年获得硕士学位后，诺尔斯于1960年又获得博士学位，此后很快成长为一名成人教育理论家。

2．专业实践促使诺尔斯成为理论的践行者

在伴随诺尔斯学术研究的旅程上，专业实践一直是他专业成长中肥沃的土壤，使他能不断根植与实验成人教育的新理念与模式，而这种专业实践经历给予他很好的专业训练。在研究生学习之余，诺尔斯到波士顿基督教青年联合会担任“学会生存”成人教育项目的教师，那里成为诺尔斯的第二实验室，他将以往工作实践中积累的经验，接受的新思想与新方法用于成人教育教学中。硕士毕业后，诺尔斯一直在波士顿基督教青年联合会担任成人教育教师。随着实践的深入，诺尔斯的专业践行能力进一步增强，他拥有了丰富的经验，敏锐的能力，并能获得学校充分的支持。在导师霍尔的帮助下，诺尔斯加入美国成人教育协会，之后又被推举为美国成人教育协会的执行主席，诺尔斯从一名成人教育的实践探索者转变为成人教育活动的组织者, 用诺尔斯的话说，就是“走进了成人教育的大世界”。 ^[11]后来，诺尔斯对自己在成人教育协会工作的经历评价道：“我在成人教育协会工作八年所获得的对美国成人教育乃至世界成人教育的认识，比我在读书期间的所有课程学习要多得多。”^[12]

3．教授经历锤炼诺尔斯丰硕的理论成果

在诺尔斯47岁获得博士学位的同时，被波士顿大学任命为成人教育教授，授权建设成人教育硕士专业的新方向，负责研究和建立系统的成人学习理论。这是诺尔斯真正从成人教育实践走向成人教育理论研究的重要阶段。诺尔斯尝试将实践中提炼的理论转化为学习策略，施于大学课堂教学中，以新颖的授课模式获得学生认可，并获得教育学院和其他教授的支持。在波士顿大学工作的十四年时间，诺尔斯成为博士生导师，指导学生与帮助学生的能力明显增长，并深化了他的理论基础。诺尔斯不断吸取有关成人教育学术领域中的研究成果，充足的理论研究与大量的实践验证，诺尔斯逐渐形成一个成人教育理论框架。1967年，他正式采用成人教育学作为理论的基本概念。经过多年酝酿，出版了其成名作《现代美国成人教育实践：从儿童教育学到成人教育学》（1970年，1980年修订再版），陆续出版了《美国成人教育运动》（1962年，1972年再版）、《美国高等成人教育》（1969年）、《成人学习者：一个被忽视的群体》（1973年，1984年再版）、《自我导向学习》（1975）、《行动中的成人教育学》（1984）、《学习合同的运用：赋予个性化和构建性学习的实践方法》（1986）、《成人教育工作者的养成》（1989）等专著^[13]。诺尔斯成为美国成人教育界的专业领军人物。

四、终身学习成就卓越的专业发展

诺尔斯著述丰厚，宛如成教界璀璨的明星，他对成人教育事业的孜孜以求，对成人教育教师专业发展的热切期待，在整个职业生涯乃至退休以后，终身都未倦怠停止。诺尔斯是终身学习的典范，他对个人品德的追求，他的开放学习、自我反思与行动研究的能力，以及对成人教育理论的建构创新，最终由一名成人教育的实践者成长为一名成人教育专家。

1．开放治学的态度，使诺尔斯的成人教育学理论不断完善

从诺尔斯大学毕业后进入NYA任职起，就开始探求成人学习理论。受林德曼、桑代克思想的启发，到入职十年后对卡顿（Nathaniel Cantor）的《学习动力学》、杜威（John Dewey）《经验与教育》、库尔特（Kurt Lewin）的《解决社会冲突》三本书的深刻理解，至1950年诺尔斯出版的第一本专著《非正式的成人教育》，形成了他早期的成人学习理论。^[14]20世纪50-70年代，随着专业实践与学术训练的深入，诺尔斯开始构建一种成人学习的综合理论，即关于成人教育学（Andragogy）。1970年诺尔斯出版了其成名著《现代美国成人教育实践：成人教育学与儿童教育学的对照》，书中以四个理论假设比较了成人教育学模式与儿童教育学模式的差异。该书在全世界引起广泛反响，而学术界也对诺尔斯将成人教育学与儿童教育学二元对立的观点提出了批判和质疑。在随后的十年，诺尔斯深入实践并重新思考自己的学说，于1980年对该书进行修正再版，提出成人教育学与儿童教育学的非对立性，认为成人教育学只是关于学习者的另一种模式，可与儿童教育学模式同时用来检验某些理论是否适应于特定的教学情境。^[15]同时，诺尔斯继续丰富与修正成人教育学理论，先后论证了成人教育学的学科理论基础，开展了成人教育学理论的实证研究，最终以六个理论假设及成人教育学与儿童教育学间的差异性来证明成人教育学独立存在的合理性。正因为诺尔斯严谨治学与开放包容的学术品质，促使他的成人教育学理论不断完善。

2．终身学习的追求，让诺尔斯退休生活更为精彩

1979年，诺尔斯退休后并没有停止成人教育工作，他以聘任教授与顾问的身份为公司、企业、政府机构、宗教团体、志愿者组织、专业协会和高等院校等各种机构的成人服务。职业生涯的结束并未意味着对专业发展追求的终止，诺尔斯退休后反而比以前做全职工作时更繁忙了，他认为这是自己“良好成长的一段时间”，“无法想象一种比这更美好、更丰富的生活了”^[16]。他频繁地被邀请于各类成人教育机构，召开成教发展研讨会、组织规划项目、与成人学习者座谈、带领学生开展科研，将其影响力扩展至世界各地。同时，工作之余的阅读与总结，使他在退休后的第一个九年创作出两本书、六十篇论文和书评。诺尔斯的成人教育思想体系更加成熟，这是一个包容性和适应性更强的理论体系。

诺尔斯不仅是成人教育的教师、研究者及领导者，更是西方第一位建构成人教育学科的创始者；成人教育是他终身奉行不渝的事业，专业发展是他永不倦怠的方向。诺尔斯的专业成长之路，能为所有致力于成人教育专业发展的教师们指路引航。

【参考文献】

[1]Chris Lee.The Adult Learner: Neglected no More [J] . Training,1998(3).

[2][3][4][5][7][8][10][12][13][14][16]Malcolm S.Knowles. The Making of an Adult Educator: An Autobiographical Journey [M]. California:Jossey-Bass Publishers,1989.P1.P2.P3.P5.P12.P10.P14.P16.前言.P75.P23.

[6][9]Peter Jarvis著,王秋绒等译.二十世纪的成人教育思想家[M].台北：心理出版社.1999.P184.

[11]Malcolm S.Knowles and Associates. Andragogy in Action: Applying Modern Principles of Adult Learning [M].California:Jossey-Bass Publishers, 1984.P.5.

[15] 马尔科姆﹒诺尔斯著.蔺延梓译.现代成人教育实践[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9.P40.